【六:症】
“这是定金,等那人死了,剩下的钱全部归你。”
“求求您别杀我…他们…他们逼我贩毒……我的孩子已经被他们弄死了……求您了。”
……
“雇佣兵先生,我花钱雇您,似乎并不是来让你带着早该死的人四处逃亡给我找麻烦的啊。”
“老板、老板!是他!是他逼着我走的!我没有想背叛您!我错了老板,我是被他逼的!”
“是吗?那你就杀了他,证明给我看吧。”
——嘭
奈布猛然惊醒,从床上弹了起来。他捂着肩膀,呼吸紊乱,梦中的子弹似乎真的穿过了身体,让人心有余悸。奈布平复着呼吸,将衣服拉开,露出了左边肩膀——那里的的确确有一个被子弹穿过的疤痕,因为梦的缘故,似乎还有些隐隐作痛。
怎么会梦到这个……
雇佣兵靠在床头,深吸一口气。
那时他刚从军队出来,即使选择了做雇佣兵,却没能丢掉他的怜悯心。
一个有多余情感的佣兵,迎接他的只有死亡之路。而奈布接的第二单生意,用血淋淋的事实彻底让他明白——感情,是这个社会最廉价的东西。
他带着自己的目标人物躲避了雇主一个月的追杀,结局却是那个人为了活命,将枪口对准了他。
从那以后,奈布成为了一个真正的雇佣兵。
呼出一口气,奈布侧过头,看向还在熟睡的杰克,下床换好衣服,出了门。
他也不怕弄醒杰克。雇佣兵的睡眠质量本就不好,虽然焦虑症奇迹般的没再发作,可这些日子他还是睡不着,不知道是想让自己入睡还是单纯怕自己跑了,杰克每天都往他晚餐的汤里放安眠药。
量不多,足以让人误会是正常睡眠。
奈布早就发现了,但还是平淡地把汤喝下去,每天定点昏睡。直到今晚,在杰克出去拿东西时,他趁机将两人的汤对调,看着毫不知情的监管者一点点将汤喝完。
并不是想逃跑,只是不想受药物控制,安眠药这种东西,一旦时间长,就会有严重的依赖性。至于为什么会给杰克吃下……自己种的果,也让他自己尝尝吧。
奈布延着昏暗的走廊,毫无目的地向前走去,在这种寂静的夜间,这座豪宅不免有点阴森,所以在拐角撞见一个人时,雇佣兵浑身一紧,差点直接踹上去。
模仿蜘蛛的肢体庞大又坚韧,衔接处各种不规则的缝补痕迹使本就诡异的身躯更加令人不适——更别提她伸出的手上还抱着一具被缠裹的尸体。
雇佣兵低下头,刚好和对方那双猩红的眸子对上,蜘蛛发出了一阵悚然地笑声,她的手开始在人形茧上摩擦起来,在审视眼前的人一番后,过长的指甲猛地扣进了茧中。
细微的呻吟传出,原来茧里面的人还活着。奈布被蜘蛛极其诡异的目光弄得寒毛炸起,危机感在疯狂叫嚣,他习惯性地摸向腰侧,然而却意识到刀并不在身上。没有任何武器,常年的经验使雇佣兵开始逐渐后退,试图离开。
走廊并不长,好在蜘蛛也不打算跟上去,她只是用一种炙热到不正常的目光一直凝视着佣兵,直到他的身影消失。
奈布听到了刀裁入肉体之中的声音,在空旷的走廊中连绵不绝,一下、一下、又一下。夹杂着刺耳的惨叫,像是和谐的伴奏。
蜘蛛的喃喃自语传来:“不够完美……哈哈…不够……”
奈布几欲作呕,他加快了脚上的步伐,只想去外面呼吸新鲜空气,在绕了几个弯后,他总算找到庭院入口,跑出去大口呼吸着。
夜风有些凉,窒息感没有那么强烈后,奈布正打算四处走走,就听见了一阵歌声由远及近。他侧身躲在拐角,一个红色的身影从远处走过,是红蝶。对方拿着一个洒水壶,哼着曲子出了庭院。奈布走出来,沿着红蝶来的路倒回去,最后找了块靠近花圃的草地躺下,心情才平复许多。
一刻钟后,一阵脚步声由急促到缓慢向他靠近,最后停在头顶,奈布抬眼,刚好能看见那人的下巴和鼻尖。
谁也没有开口,沉寂了几分钟,站着的那人走到奈布身边,也坐了下来。
……
当感到无法抑制的困倦时,杰克知道自己中招了。所以在醒来的那一刻,看到身旁空无一人,怒火几乎要将理智燃烧。
这小半个月来雇佣兵很安分——安分得过了头。他不再试图逃跑,每天给的东西按时吃完,甚至连杰克擅自同他睡在一张床上,雇佣兵也没给出任何反应。
这种感觉很不好。倒不是说杰克会因此不满什么的。
只是,以往的雇佣兵是鲜活的,他虽然沉默,外表总给人不易接触的冷漠感,但实际上你能感到他是个对生命热切的人,是那种刻在骨子里的朝气蓬勃。而现在,看起来似乎没什么不同,可雇佣兵坐在那里,表情是一贯的冷漠,你却能从他的眼中感到一阵虚无,像是他什么都不在乎了,任何事情对他来说似乎都是一片碎石扔进了湖里,惊不起波澜。
那种在骨子里的朝气消散了,此时的佣兵就是角落里的青苔,风吹不摆、雷打不动。
可就算如此,杰克也未曾忘记,对方本质上是一个强大的猎手,需要他时时警惕,不能放下半分防备。
雇佣兵睡不着,于是夹杂着半分私心,杰克心安理得地将汤里放入安眠药。他这两天刚起疑对方是否已经发现,便中了招。
监管者的脸色冷得吓人,他披上一件风衣便出了门。
内心深处最阴暗的角落开始滋生出不好的东西,杰克眼神阴郁,几近变态的控制欲使他发狂。
您最好祈祷自己跑得足够远。
否则,我会亲手拧断你的脖子。
终于,在经过庭院时,杰克看到了一个躺着的身影。他脚步一顿,足尖一转走进了庭院。
夜间十分寂静,入了秋后连声虫鸣也没有,那人安静地躺在那儿,像是睡着了,像是随时要离去。杰克在他头顶的前方停下步子,居高临下地看着对方。
黑暗暴动的因子逐渐消失,杰克再次为自己的行径感到一丝可笑。他们就这样沉默了许久,杰克收回目光,最后坐在了佣兵旁边。
一分钟后,总算有人打破了沉寂。
奈布说:“你不动手?”虽是个问句,但语气肯定。毕竟在监管者到来的那一刻,他就感到了一股明显是针对他的杀意。
杰克竟也不做掩饰:“如果你尝试逃跑了话。我会的。”
奈布冷淡地扯扯嘴角:“我还以为你会更气汤里的药。”
“毫无防范的喝下去,是我自己的问题。”
奈布总算看向了他,抬起眉,“就像骗子与受害者之间——”
杰克漠然地接道:“是被骗的人不对。”
冷哼一声,雇佣兵吐出两个字:“谬论。”
“这却是我活下去的理念。”
如果你足够强大,足够聪明,足够警惕,又怎么会被骗呢?
这是一个荒谬的定义,但能够理解监管者意思的雇佣兵不得不承认,再可笑荒谬,这却是事实。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奈布莫名感到有些头晕,他轻轻打了个哈欠,杰克问:“困了?”即使前些天吃了安眠药,雇佣兵每晚也不过才睡五个小时。
“嗯,醒了后睡不着。”
“做梦了。”杰克肯定地说。奈布顿了顿,随即觉得没什么不好说的,毕竟这只是他生涯中不能再普通的一件事。他点下头,“梦到以前的事了。”
本以为话头又再次结束,令杰克意外的是,奈布自己却说了下去:“那是我刚做雇佣兵的时候,第二单生意,我带着目标人物逃亡,躲避雇主追杀。”
佣兵的声音听上去没什么情感,“雇主在一个月后找到了我们,那个人为了活命用枪指着我。”
监管者沉默地听着,他明白,这故事不是说给他的,是给佣兵自己听的。
“于是我杀了他,但肩膀中了一枪。最后为了偿还,我为那个雇主白做了三年事。”
似乎把沉积的事情说出来后,奈布没那么紧绷了,他望着天,黑压压的一片,只有一弯新月勉强维持着亮色,没被黑暗吞噬。
“你和我想的很不一样。”奈布说,“曾经看到新闻的时候,我以为你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
杰克眯起眼,“你知道我是谁?”
“不够明显吗?开膛手先生。”奈布却是连头也没回,“你也没掩饰过。”
被戳穿了身份,杰克看上去却是很愉快,他自顾自地笑了起来,问:“不觉得我是个彻头彻尾的疯子,那你觉得是什么?”
雇佣兵想到了刚刚遇见的蜘蛛,他略感不适地皱皱眉,认真回道:“疯了一半,还算清醒。”
杰克笑得更愉悦了,他说:“萨贝达先生,你这辈子都别想跑了。”
奈布只是沉默地看着月亮。
几分钟后,雇佣兵感到有些热,他扯扯领子,让风散进衣服里,然而过了两分钟,他不仅更热了,还开始头晕起来。
“你怎么了?”杰克发现对方的呼吸有些不正常。
“没事。”奈布坐起来,声音有些不稳:“我们走吧。”他起身,然而在双腿站直的一瞬间,软倒在地,再也爬不起来。
杰克皱起眉,想将雇佣兵拉起,然而那人却反握住他的手,面色潮红,目光涣散地说:“热......”
杰克的手一瞬间收紧。
【有人能猜出奈布这样的原因吗?有提示的哦www,然后,奈布会说这些话首先是他觉得没啥大不了,其次他从那个时候就开始晕乎了。
然后,斯德哥尔摩以及黑化可能都只是轻微的,而且都是被动的,因为我觉得在这种情况下会主动得症和黑化对于奈布来说可能性太小了。。。得发生了啥啊。。。
以上,谢谢大家的不离不弃www】